湘漾里,老底子属于德清县,村坊上有一句老古话,叫“临平甘蔗,小林老姜,亭趾月饼,塘栖枇杷”,说的却与德清浑身不搭界,湘漾里好像就是临平的。
这老古话,不晓得是啥辰光传落下的,塘栖枇杷,明朝很出名,但宋朝不见记载。亭趾月饼,卖相简朴、古雅,味道也好,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月饼,不知起于何时?临平的甘蔗、老姜,倒是宋朝就出名了的。有诗为证,范成大《浣溪沙》说:茅店竹篱开蔗市,绛裙青袂斸姜田,临平风物故依然。
据此可见,宋朝的临平,甘蔗生意十分红火,已经形成了专业市场,范成大特意发明了一个网络新词:蔗市。这倒是宋代文献当中唯一的一种宋韵,非常特别。宋朝临平,街上有蔗市,乡下有姜田,看起来,种植也已成规模,且看那“绛裙青袂”四字,好像是油画里欧洲的乡下,使人不觉劳动的辛苦,反觉是一种美学,写得真好,果然是范成大。
南宋末年的《咸淳临安志》,写到仁和县的特产,其中就有甘蔗一条,开头就点明身价:旧贡。可见仁和县的甘蔗,旧时是作为贡品的。但这个“旧”,不知何时?欧阳修《新唐书》记载唐朝杭州的贡品,还没有甘蔗。我估计,所谓“旧贡”,大概是北宋时候。仁和县的老姜,倒确实是唐朝贡品,《新唐书》里就已记载了。我读《新唐书》,很开心,觉得“小林老姜”这句老古话,恐怕唐朝就有了的。
甘蔗,是古代人的高级甜品,大家都看重,写起来自然也不惜笔墨。《临安志》在“旧贡”之后,又接着说:今仁和临平、小林,地多种之,以土窖藏至春夏,经年其味不变,小如芦者,曰荻蔗。
这段文字,我读来特别亲切,小时候,湘漾里家家都有一个藏甘蔗的土窖,我们叫“甘蔗窖潭”,想不到,宋朝的临平就已如此,原来这窖潭也是宋韵,到底要读书。《临安志》说的荻蔗,大概就是湘漾里人种的那一种,皮很硬,不及临平的矮紫皮、上河青好吃。从《临安志》的记载来看,临平、小林的甘蔗,宋朝时大概有好几个品种了,不晓得那时候是不是也叫上河青、矮紫皮?